各各他神圣

【基督山伯爵同人】罂粟籽糊、中国鸦片和印度稠膏(1)

  

  

  阿尔贝在床上醒来时头痛欲裂,他一想到今天要去和基督山伯爵决斗就感到紧张、恶心,胃部沉甸甸得像塞满了石头。“弗洛朗丹!”阿尔贝拉响床头的铃,大声喊他的贴身男仆,“你这个懒家伙!还不快上来!”

   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隔着门逐渐大了起来,门被打开了,进来的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。

   “哦!弗洛朗丹,您终于——”

   阿尔贝说了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。他看着站在门口的人,揉了揉眼睛。

   “贝尔图乔先生?”

   “是的,子爵大人。”管家回答,他的手中竟然还端有一小杯刚沏好的热茶,乳白色雾气打着圈儿袅娜升起。

   阿尔贝忍受着眩晕和宿醉般的不适,不客气地冲着贝尔图乔说:“我完全不知道您是怎么进到这儿来的,但是,”他抿紧了唇,冷冷地继续说道,“既然您是基督山伯爵的仆人,那么您就应当懂得这样的一种行为——不打招呼就闯进别人的住宅甚至是卧室的做法,恕我直言,是极其失礼的。现在,请您告诉我:是谁准许您进来的?我的贴身男仆去哪儿了?您说完了这必要的解释——或许还加上道歉——之后,就请离开吧。我在上午得准时赴伯爵的约。”

   “阁下,”贝尔图乔微一欠身,“我接受您的指责并向您致以歉意,遗憾的是,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。唉,您也晓得我的主人希望必要时下人们都像那个非洲奴隶阿里一样——也就是说,当个聪明的哑巴。因此我没法向您说明我来的原因和目的。这儿呢,”他上前一步,“是伯爵大人吩咐我送来的药草茶,考虑到您的身体可能会有不适,他希望您趁热服下。”

   “基督山伯爵?”阿尔贝没怎么注意管家前头说的话,他听见“伯爵”两个字,就感到心被揪紧了;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虑混合着隐隐约约的期盼攫住了他的心脏。他不知道哪一个事实更让他想躲在家里:是同基督山见面,抑或是对方在决斗之前还关心着自己。尽管他这么做大概是为了保证决斗的公平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基督山伯爵是光明磊落的;他通常不屑玩弄见不得人的手段。

   “这么说,他也在这儿了......”子爵低声喃喃,并未觉察到自己的恐惧在早先只源于隐匿的渴望。

   阿尔贝·德·莫尔塞夫愣愣地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。他看上去失魂落魄极了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基督山伯爵就那么想要亲手结果他吗?可他又怎么刚好会在自己身体不舒服时送药呢?阿尔贝的眼前浮现出伯爵惯有的胸有成竹的表情,他很薄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揶揄的微笑,那模样仿佛在说:“难道世上竟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?”是啊,是啊,阿尔贝想,他几乎无所不知。他一切都知晓、一切都了解......但他真的能预见到所有事吗?他能够预见——比方说,阿尔贝接下来准备的坦白和求情吗?

 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,还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响。也许是博尚或者夏托-勒诺,决斗见证人中的任何一个。阿尔贝猛地回过神来,下意识地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怀表,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仍穿着睡衣。他轻轻咳嗽了一声:

   “贝尔图乔先生,至少您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吧?噢,您到楼下后,再顺便把弗洛朗丹叫过来,我需要收拾一些——”

   “那么,您现在不喝这药了?”

   阿尔贝瞥了一眼;盛在白瓷杯里的茶已经快要凉透了,他想他现在并不需要这个。更何况这盏小巧精致的茶杯让他想到基督山,还有他长袍上的金线和宝石,那些繁复而美丽的东方图样。阿尔贝不能在这种时候想到它们。

   “不,暂时不用。您放在外头吧。”

   贝尔图乔点了点头,又鞠了个躬,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。“见鬼,”在管家离开房间之后子爵自言自语,“伯爵甚至不允许他告诉我最基本的时间吗?这也太荒唐了。”他急急忙忙地套上长裤和皱巴巴的衬衫——没人给他送来熨过的崭新衬衫,这会儿只好将就一下了。正当他费力地与第三粒钮扣较劲时,有人敲了敲门。

   “请进。”阿尔贝高声说,他低着头扣上领口的倒数第二粒扣子。感谢上帝,博尚终于来了(只有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到卧室里来找阿尔贝),他最忠诚的朋友,好心的报社编辑,“我们的父辈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里所犯下的过错,是不关子女的事的。”阿尔贝记得他说过这句话。博尚也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查出真相,却发誓决不将秘密泄露出去的人。他是多么的高尚啊。但是现在阿尔贝的嘴唇发干,舌苔变得苦涩,再过几个小时,他就要在朋友面前恳求基督山,请求他的宽恕与原谅了。他竟要承认之前所做的种种假设、那些不堪的事实!到那时他的朋友们会怎么看他?博尚会怎么看他?想到这儿,阿尔贝脸红了。尽管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,博尚最终会理解他的决定,但他自己的勇气是否足以支撑着到那一刻呢?他必须逃得远远的——逃到另一个国家、另一个大洲去,以另一种身份生活。也许他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朋友们了。那将会成为确凿的事实。阿尔贝·德·莫尔塞夫不敢抬起头看着博尚;他不得不垂下眼,以免惊惶失措的眼睛替他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。他开口时只能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往常一样快活而兴致高昂:

   “博尚,我亲爱的朋友,我想这个时候出发应该不算太迟吧?”。

   “一点都不。”

   一个冷静的男低音在他前方响起。这声音如晴天霹雳一般狠狠砸在阿尔贝身上,年轻的子爵浑身一个激灵,不敢置信地抬头,他失声叫道:

   “基督山伯爵先生!我原本——我原以为——”

   基督山带着一个冷淡的微笑,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:

   “行啦,我知道您把我当成博尚先生了。”

   ”您来这儿干什么?”阿尔贝问,语气中更多的是急切而非恼怒,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您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闯进我的房间?”有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可能睡过头了,或者记错了决斗的日期;但是他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。他无意识地扯了扯衬衫,甚至没发现刚扣紧的纽扣又被扯松了几粒。

  “别太心急,阿尔贝。您一下子问这么多,叫我怎么回答?我只能告诉您:对于在我本人名下的房产,我是有绝对的行动自由的。”

   “但是,我——我不明白,”阿尔贝结结巴巴地说,迷惑让他看上去显得格外年纪小;他皱起眉头的样子几乎还是个少年,“难道您买下了德·莫尔塞夫的宅邸?”

   “什么?不,不,”基督山有点嫌恶地说,“我干嘛要买一座该受诅咒的宅子?噩运注定会降临在它身上的,这是迟早的事。不,子爵先生,我决不会买下它!我想——您现在恐怕还是有些头晕吧?那么,我派贝尔图乔给您端来的药茶您也没喝喽?”

   “是的。”阿尔贝不清楚伯爵这么问的原因,但他承认自己没喝那杯茶。

   “您还在生着病;我没法怪您。”基督山伯爵叹了口气,“因为,只要您足够清醒,就会发现您这会儿是在奥特伊别墅里。您待在我的住处。”

   “在您家!”莫尔塞夫惊奇地大喊,要不是太阳穴仍然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,他说不定会忘掉两人之间的决斗。因为现在伯爵的态度实在是太温和了。

   “在我的'住处'。”基督山纠正道,“您得知道,一个从坟墓里头爬出来的幽灵、一个游荡在世间的亡魂和一个渴望仇人鲜血的刽子手是没有家的。他的家在二十年之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。”

   阿尔贝不禁打了个冷战;先前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变得阴郁吓人,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处窜起。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。他清了清嗓子,鼓起勇气试图打破这可怕的沉默:

   “但这是我的卧室——至少它看起来和我的卧室一模一样。伯爵先生,您该不会使神灯里的精灵都听从您的召唤,把整一个房间都搬过来了吧?”

   基督山伯爵勾起嘴角笑了笑,但他的眼里毫无笑意,他冷冰冰地说:

   “啊,当然没有。可是这与您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
   伯爵俯视着阿尔贝,然后他走到窗户前,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拉开窗帘,阿尔贝被过于强烈的阳光弄得直眨眼,“您自己来看看吧,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。”

   阿尔贝透过玻璃窗向下望,果然,庭院中的空地上是一辆四轮马车,依照伯爵一贯的风格装饰得低调奢华;旁边是一大块整齐的草地,上面种满了欧石楠、西番莲和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花。还有一颗郁郁葱葱的树立在中央。这里不是他的家。

   “您最好现在别盯着窗外瞧太久。“基督山转过身建议道,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柔低沉,像上好的丝缎一样顺滑,像五月的微风一般诱人。
  

  年轻的子爵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,只是茫然地望着他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他仅能看见的是逆着光的基督山伯爵,笑容极为漫不经心。对方噙着微笑说:

  “要是永远只能欣赏一模一样的景色,那该有多无趣啊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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